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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26日 星期六

夜晚的操場是

夜晚的操場是,HUSH歌聲中的宇宙。
(是天文特徵呢?還是克卜勒呢?又想了一下,應該是天文特徵吧!)
而其中的我是,小行星。


「尤其在燈光全數熄滅的時刻。

喜歡把自己想像成一顆懸掛在宇宙裡面的小小行星,以某顆閃耀的恆星為中心,繞著只屬於自己的軌道,跑呀跑,跑呀跑,一直跑下去。
那樣的時刻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卻不是糟糕的涵義。而是一種覺得自己小小的、幸福的感受。」--2014.11.21

2016年3月24日 星期四

小火山

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裡面埋了一座小火山,一座,不理性不客觀不公正的火山。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就只針對「這個」這麼敏感,只要聽到這個,名字,就彷彿全身的刺都在一瞬間豎起。肉眼不可見,而我用和善的笑容與無所謂的話語隱匿,但我深知它們在那一刻全都咆哮立起。小火山轟隆隆隆隆發出不祥的地鳴,震得我耳鳴發暈。再正面的情緒都會在那一瞬間垂直墜落,落入憤怒、嫉妒、躁鬱的迴圈。

嫉妒。

只要控制不慎,就會傷人。我要小心,小心壓制。何來如此,不可解,也許是多項因素交織,但應該就只是單純的。

嫉妒。

以為這會漸次削減的。不是早就沒事了嗎?可是其實那個敏感神經越來越敏感,甚至那地鳴的幅度也越來越大。為了消解這座無以命名的火山噴發,開始用迂迴的方式尋求,隱晦的抗議,打算等到挑起另一份嫉妒,再趁勢攤明。

只是想證明自己不是個,怪物。或是證明大家都是,怪物。

覺得自己活得越來越有執念,奇怪的執念,導引著引燃火山噴發的線。簡直像是遲來的青春期,所有感官知覺都被放大。

熬過一段,又一段,獨自深陷的時間,渴求下一次交談。至少與他人接觸的那段時間裡,不會把自己埋進這種情緒。

也很可能是最近總熬著熬著無法簡單入睡的原因。算了。

2016年3月15日 星期二

散文?之類的,不管怎麼說先丟上來吧

孤島

  她是個個子小小的女生,綁馬尾,戴眼鏡(樣式最普通無關美醜只關功能的那種眼鏡),身上穿的衣服也一逕地樣式普通,布鞋、運動褲、T恤和外套,不管是顏色或搭配,都不會讓人沒事多看兩眼那種。至於外表嘛,皮膚不算黑也不算白,眼鏡遮去了她臉上大半的輪廓,你只特別記得,她的嘴唇厚厚的,是很偶爾有人間或興起某種可有可無的善意向她搭話時,而她還感到震驚小心翼翼地在腦袋中選詞用字使話語凝在唇齒間遲遲發不出,讓人不禁看了感到不耐煩的那種,厚嘴唇。

  她淹沒在一班三十四個同學裡。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沒有任何突出的事蹟。功課普通,運動不太行,沒有特殊才藝,唯一可稱得上特點的,大概是愛看書,她的抽屜、書包裡隨時都會放著一本以上圖書館借來的小說,以便每一堂無人搭話耍鬧相約去福利社的下課時光,或任何當其他人都在社交唯獨她無法融入的場合,能夠隨時懷抱一本書,打發這些百無聊賴無所適從。

  從第一年,到第三年,她始終維持著這種稀薄的存在。最初在班上需要自由分組時,還會眼神焦慌地四下梭巡,想著說不定有機會和哪個風趣健談又善於在人群中建立自我位置的人物同組,也許有機會和他們變熟一點,更也許就能稍稍改變自己在班上的透明現狀。然而到後來,她想通了,甚至習慣了也默然了,放棄掙扎了。

  每次的分組場合,她靜默地看著眾人成群像板塊飄移般風火火地結黨集社,靜默地看著又是哪些人被零碎地遺落下來,然後由老師不甚在意只想快點了事的語氣:「好那剩下的這些人就一組吧。」完結又一回合的群雄割據權力分配。這些英雄大事她搆不著,關於「人際」的資本她實在太少,那些資本雄厚的風雲人物,她高攀不起。從第一年,到第三年,她的名字始終不變,寂冷地掛在那個屬於戰火殘餘後撿剩拼湊的位置──分組欄的最後一格。

  在那個青春最躁動敏感、使得所有知覺都被放大到尖銳傷人的年紀裡,很少人很少人,會願意為她撥出已經被膨脹自我塞滿、只願追求聲光刺激的心思,耐心等待她不慣於使用社交語言的腦袋緩慢組建,而後由那厚厚的嘴唇說出仍舊不夠豐富的字詞。

  然而,為什麼你會注意到她呢?只因為你曾經是她──她的透明與稀薄在你眼中像是一抹濃重的黑霧。她是你的分身,你也是她的分身。你只是比較幸運學會了一些譁眾取寵的搞笑語言,包裝起那個同樣透明稀薄的自己,從第一年第一天踏入班級那刻下定決心再也不要讓自己落入那樣的位置,從此開始展演一連串的面具嘉年華,讓自己得以參與進人際交往的群雄割據,不願意,再做一個總是在下課獨自徘徊於圖書館書架間的女孩。

  你終究注意到了她,甚至,能夠很細微地幾近病態地去描畫出在她沉默的姿態後可能藏著怎麼樣寂寞掙扎的心思,或者說是,把自己曾經有過的心思給複製上去。可是你沒有成為天使或救世主,沒有在一些擦身而過的瞬間停下腳步向她搭話,沒有在某次分組開口邀約她:「嘿,要跟我們一組嗎?」儘管你深刻地記得,當初自己身在那個位置時,是如何渴望救世主的出現。

  僅僅是,一點點,「我想要更認識妳」的表達,就足以較人欣喜若狂。

  第三年,畢業典禮。像是刻意想留下點什麼反叛的個人印記,你在畢業前刻一口氣把頭髮剪短,找來朋友替你化濃妝、噴染髮劑,穿短裙、手上頸上掛滿沉重的龐克首飾,以一副突出的姿態站上台領市長獎。那個畢業季的合照中,你站在照片中偏中央的位置,而她,一如既往站在畫面最角落,穿著保守的襯衫和黑長褲,和人群隔著一點點微妙的距離,臉上綻出笑容,替自己曾經在這個班級中的存在,留下一個影子。

  你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學,一路遺失了許多同窗去向的線索,尤其是她。你相信不只是你,同學中應該沒有任何一人與她保持聯繫。你在遙遠的大學生活中學會了一連串大學生愛用語言,包括時下最流行的自稱品味──「邊緣人」。邊緣人,邊緣人,你一邊在心裡默念著,一邊喃喃著你們我們才不是邊緣人,真正的邊緣人,連訴說自己邊緣的對象都沒有。

  在那些你經歷過的她經歷過的,闇啞沉默的時光裡,甚至沒有一個名詞可以給你們定義。你們只是像一座飄荒的孤島,把自己的名字用粉筆單薄地,一遍遍填進黑板最末。

  孤島跟孤島之間向來不會輕易靠近,只因為倔強啊尊嚴什麼的,使人寧願保持獨自沉默,也不願落入另一種弱者相聚的敘事。可你儘管化濃妝、穿短裙、用力刻劃自己喧囂歡鬧,還是無法忽視,一座座孤身在教室角落漂移的孤島如她,做為一個與你的相互分身,如何刺痛你的官能。

  那個畢業季的大合照結束後,你和這些那些人又去哪裡續了攤拍了照,直到好晚好晚才回到家,抹去眼影與睫毛膏,褪下一身沾滿染髮劑香味與汗水的華服,遲遲地想到,她是如何在典禮最末,手執一朵班導師送的玫瑰,身披六月傍晚熱烘烘的陽光,獨自踏出校園。

  而這一踏出,這一輩子,或許將永不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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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thing about

  說到人物主題的書寫,馬上跳出腦中的是最近正好在讀的陳俊志《台北爸爸,紐約媽媽》,其中有大量的家族人物書寫。然而陳俊志的家族書寫之所以這麼魅異動人,也在於他的家族經歷了諸多重大事件,包括深刻的失去與離散。而他居然能夠割骨剜肉般地、如此誠實地去面對與書寫,藉由這份書寫得到寬容……回看自己的家族,雖是平平穩穩,家人間也算和樂沒有什麼尖銳的對立,然而也有經歷一些轉折,但我自認還沒有誠實面對這些家族中幽微情感拉扯的覺悟。既然無法去將那些深刻之處寫出來,描寫表面就只會像是高中生作文罷了,於是,決定不寫家人。

  另一個跳出腦袋的是劉梓潔。記得她《父後七日》散文集中有一篇名為〈返鄉者〉,我認為算是另類的人物主題書寫──不是寫一個特定的人,而是藉由在車站所觀察到的一位女子,去寫出「某一種類型的人」,而作者本身也是屬於這類型的人,藉由這種對他人的觀察、以及各種內心小劇場和自言自語,其實是幫助對自我的認識。這一篇〈孤島〉想要嘗試的就是像〈返鄉者〉這種模式的書寫吧,一方面是在寫一個特定的「她」,另一方面卻也是在寫我自己,以及更多更多像我們一樣作為孤島或曾經是孤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