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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6日 星期四

記第一次聽安溥

上週末,第一次去聽了安溥的現場演唱。是在鐵花村,單純以吉他伴奏的小編制表演。

張懸(安溥過去的藝名)曾是我少女時期的信仰。高中開始聽她的音樂,初時被那娓娓道來的歌聲敘事吸引,然後在youtube上一則則夾雜著talking的live演出影片中,也開始被她的思想吸引。

花許多時間聽她的歌,聽她長長的talking,開始深深著迷上這個人。搜尋她的訪談,記得曾看到她在某篇訪問中說:希望聽眾不要太將焦點放在「她這個人」本身,而是去關注她談論的那些事情。我心想,天啊,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如果說有什麼歌手為我帶來了啟蒙,那應該是張懸,她的文字與話語對這世界總有許多反思,不避談社會上敏感的議題,而是以清晰的思辨與溫柔的風度,在歌曲與歌曲之間談論,也直接以歌曲本身去談論著。那背後最打動人的,其實是對於這個世界那麼真誠的熱愛吧。

好像光是聽她在台上侃侃而談,內心的某個角落就會被輕輕療癒了。

十六七歲的年紀,其實還聽不太懂她大多數歌詞背後的意涵,但張懸的歌曲與其面向聽眾的姿態,收容了那年紀裡內心諸多豐沛的情緒。對這世界的疑惑,想要發問的衝動,對體制的壓抑與憤怒,好像想要愛又不懂愛......。不久後,她發表了專輯《神的遊戲》,當時還在用CD player聽音樂的我,買下專輯在好多個夜晚反覆播放。一直聽不懂〈玫瑰色的你〉究竟在講什麼,直到在考完學測後不久,發生了三一八學運,那又是一次對於這世界這社會的巨大啟蒙,隨著為時將近一個月的佔領立法院行動,心情隨著關注而在憤怒、緊張、焦急、熱血之間上下起伏著,也隨之對於這我們所身處的社會產生好多巨大的疑問,拼命吸收與思考,只為了想要瞭解更多--自己正在為著什麼憤怒,為著什麼焦心。經過那宛如大爆炸般的一個月,回過頭再去聽,驚訝地發現自己好像突然聽懂了〈玫瑰色的你〉。

帶著三一八學運的陣陣餘波升上了大學,懷著想要更加認識自己與世界的渴望走入人文社會學院。不久,張懸宣布閉關,暫時離開鎂光燈。那之後對這位歌手的記憶就變得片片斷斷,只記得某一年再出現時,她已不再叫做張懸,而還給了自己本名「安溥」;記得她關閉了社群,改以寄送電子報的方式與聽眾建立聯繫;記得自己仍然珍惜閱讀著偶爾收到的她的文字,細細咀嚼,再收進自己的生命紋理之中;記得有時仍會上網搜尋她過去的表演片段,有些她說過的話,被我抄寫進了筆記本裡,在不同的生命時刻裡陪伴自己好多年。

而十年後的自己,終於第一次去聽了她的現場。我的耳朵其實也隨著時間改變,平日已經很少在聽過去張懸的音樂了。而這次去聽安溥的現場,比較像是想要去了卻一件人生中的願望清單,也像是去見少女時期的自己一面,去與那些歌曲之中記憶著的走過的人生相遇。

我相信在每個時刻的每場相遇,都是獨特且有其意義。在台上,安溥開玩笑地說,沒想過40歲的時候還會有人在台下聽她唱歌。而我心想著,也謝謝妳,年歲流轉,依舊還在這裡,那麼真誠地唱著歌。

2021年12月10日 星期五

愛與占有

日前因為看到了朋友的故事,與伴侶討論了一些彼此對「在關係中喜歡上別人」這個狀況的看法,以及當這件事情發生時,我們認為怎麼面對會比較好。

這實在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問題,好像光是想像這個狀況的出現,心裡就會出現一些難受。然而在討論的過程中,好像也讓我重新思考了自己對關係的想法,更進一步去想「愛」的本質是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看起來好像蠻能接受不同的價值觀(或者只是看起來比較好說話),曾經被不只一人(當時的伴侶或是曖昧對象)問過是否能接受開放式關係,也確實認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現在已經能蠻清楚地回答,至少目前為止自己不能接受。只要想到伴侶不在自己身邊時,與他人親密地相處在一起,就會感到很痛苦、很難受。

為什麼會痛苦、難受呢?因為希望自己與伴侶之間的親密,是一種專屬於對方的獨特與唯一。情人的愛是一種有條件的愛,有條件的愛在某種程度上會想要佔有對方,佔有對方的時間、注意力等有限資源。嫉妒與吃醋相應而生。不只是希望自己的是特別的,也希望自己是唯一的--這是我們在情人的愛之中所想要得到的嗎?而這樣的需求,又有著什麼樣的源頭呢?

在對家人的愛或朋友的愛之中,似乎就不太會出現這樣的佔有欲望。雖然兄弟姊妹之間可能也會出現取得父母關愛的競爭,但我們似乎可以比較自然地同時愛著我們的父母、手足、爺爺奶奶;我們也不太會因為自己的摯友同時有其他要好的朋友而感到憤怒、傷心。

我相信這世界上也可能存在著對情人無條件的愛--只要對方過得快樂,自己能否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並不重要。或許這樣的愛,是開放式關係得以成立的某一種前提。(不過「有條件的愛」也可能在開放式關係中成立,只要彼此都能夠好好地回應對方的需求、感受,或許也能夠達到很好的平衡。)

然而,我也認知到現在的我仍然很看重在關係中「唯一」這個要素。如果有一天我的伴侶喜歡上了別人,且想要進一步推進與對方的關係--我會怎麼做呢?我或許可以限制伴侶的行為,但心是無法輕易被限制的。如果那真的是他渴望的生命探索,我可以鼓勵他去嗎?或許可以,但前提是我必須先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切斷彼此的伴侶身分。我仍然可以愛著他,但那愛將不再會是對於伴侶的愛、對情人的愛。那樣的愛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