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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18日 星期六

片片斷斷段段片片

  會在一些好像有點奇怪的時刻感到一種很莫名,很巨大(或者說只對你而言很巨大),破碎的,而又不知道怎麼處理,只能注視的悲哀。



  一個幼時假期在阿嬤家的下雨天。是午後雷陣雨,柏油路上由零星雨痕到被千萬噸雨水撞擊的加速時間只需要不到三十秒。忘了是基於什麼原因,哥哥想要抓住還沒有加速到底的這短短時機,奔到某個另外的目的地,也許是有一定的把握,沒有撐傘,只是抓了張月曆紙舉在頭上,就這樣衝出屋簷的避障。還走不到一半,雨陣已經成形。媽媽在呼喚,而或許也判斷行不通了,哥哥轉身折返,將月曆紙從手中拋除,脫殼,奔回屋簷下。白色的月曆紙平攤在柏油路表面,雨滴如子彈。薄薄的,不防水的月曆紙開始崩塌,淪陷。你僵在原地看著急速崩毀的它,心裡面好像有什麼結構也連帶著崩毀著,要阻止它崩毀重新填補完滿的方式只有衝進雨中,將之拾起,拾回屋簷下,找個角落將它溫柔地平放,像是照顧一個病了朋友或家人,無法百分之百的痊癒,但要讓它知道有人希望它痊癒。你沒有這麼做,只是雙腳定在原地注視著。所以結構還是崩塌了。




   另一個已經長大了卻又仍不成熟的假期,你和家人和一群親戚到台南玩,夏天大太陽,很熱,是在玉井還是哪裡?總之是一個很大的芒果交易中心,農人們或是中間商,一籃一籃待交易的芒果所構成的空間。大人們口袋裡皮夾裡裝著鈔票,頓著腳步在一個一個攤位間,挑揀著最好看的、價格最划算的芒果。坐在最靠近入口的一個阿婆,面前放著四五籃用保鮮膜包起來的芒果。細節你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大人們不知是隨口還是真的有興趣地詢問了阿婆價錢。不是很便宜,芒果跟其他攤比起來也比較小、顏色比較黯淡,一種更貼近泥土的樸實,卻不是最符合消費者想像的。要買下來做禮物郵寄,不太合適,價格也不太讓大人滿意,於是大人們的視線被下一個攤位吸引,敷衍著阿婆已經有些激動地,不甘心地呼喚:「不然你們要什麼價錢嘛!你們說說看啊!」(是用台語說的吧,用中文的文字紀錄,那個情緒除了記憶的發酵外可能又更失真了)  大人好像沒聽到,你聽到了。你湊到大人旁邊,基於一種想要轉述,卻又不太知道該不該強烈表達於是變成一種偏向輕鬆的語氣說,欸,阿婆說了什麼什麼,大人只是淡淡笑了笑,噢。你跟在大人旁邊,站在下一個討價還價的攤位,視線持續注視著阿婆。阿婆在她的小小攤位上,雙手抓住放芒果的黑色塑膠籃,用一種近似倔強、固執的肢體語言,重新擺放它們。又是這種近似結構崩塌的感覺,而要阻止這種崩塌,或許只有回身走回阿婆的攤位,用自己的名義買下這籃芒果,才有辦法追回完滿。(同情?不是,不是吧,只是一種想要阻止自己心裡面擴大的缺角的本能吧)



  還有很多,很多更細小零碎的時候,會被這種突然的悲哀吞掉。暫時想不起來其他的,先這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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