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跑到頂端,這一層夢境就結束了,我從大學宿舍的床上坐起身來,是早晨,室友也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我用很悲傷的情緒和語調跟她說,欸,我好想念我高中的朋友們,好想念好想念。
然後這一層夢境又結束了。這次我用更接近現實的角度從宿舍床上坐起身來,情緒不再那麼悲傷。為什麼會夢到畢業典禮,又夢到自己「很悲傷」呢?在第二層夢境裡,想念朋友們的情緒好強烈。
稍微回憶了一下高中畢業典禮,並沒有什麼太悲傷的感覺。「典禮」的本身讓我蠻無感的,幾個比較和接近離別有關的片段,應該是畢業前一天晚上,還是留在學校「晚自習」(實際上卻是很放肆地用投影幕看LNG實況然後大唱媽媽有隻小雞媽媽有隻牛),還是留到了晚上十點費玉清唱晚安晚安,還是一齊把教室關了燈鎖了門,走過漆黑一片的走廊大聲談笑,還是你們陪著我去牽腳踏車,然後在路口道別。
騎車回家的路上,想到「啊,這樣的夜晚是最後一次了吧」,而泛起的那股淡淡悲傷,很快又被媽媽有隻小雞媽媽有隻牛的旋律給洗掉了。
另一個片段是畢業典禮當晚,一起吃完晚餐後一群人跑去旁邊國小繼續玩而捨不得馬上走,夜晚的操場上依舊是屁話連連,感性稀有。
然後真的晚了,在國小校門的路口擁抱道別後,幾個人剛好,朝著不同的方向離去。
當晚路口分別的,幾個最要好的朋友,都是很有個性、很獨立、各懷自己目標向前的人。大家忙起來,也變成最難聚在一起的一群人。
因為這個夢,而翻出了去年十一月,甫和她失去聯繫時寫的最後還是沒有寄給她的這一篇。現在還是會常常想到啊,只要回憶高中的時候,就一定會想到一起做了好多白癡事情的妳。
妳還是,不試著和我們聯絡嗎。是跟那時候畢旅結束的情況一樣嗎?可是現在的我沒辦法若無其事地用理所當然的理由,轉過身開口打破冰局:「欸,open day那天我們要怎麼去台北啊?」
妳現在好嗎,妳在那個我們曾經一起南北遠征而最後我沒有選擇的道路上過得好嗎。
妳會想到我們嗎,就跟我常想到妳們一樣。
---2014.11.5
剛剛在走回宿舍的樓梯上,看到了一隻很可愛的小小隻的蛞蝓。
「欸!是蛞蝓欸!」我蹲下來看那隻蛞蝓。
「喔,是蛞蝓。」同行的人瞄了蛞蝓幾眼,沒有停下腳步,很快就走遠了。
我蹲在那兒,蹲在那裏然後緩緩站起身,突然想到妳。想到如果同行的人之中有妳,妳一定是捱緊我的身子跟我一起擠著蹲著看那隻蛞蝓,兩個人一邊說著不一定有意義的話或語詞,一邊單純地為發現一隻蛞蝓而感到無比興奮,就好像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像個孩童,可以蹲在那兒好久好久好久不做其他的思考,丟下所有其他的任務與瑣事,只是觀察著那隻蛞蝓。
全宇宙中,會陪我一起做這樣事情的人,大概只有妳吧。
深夜裡,階梯上,突然覺得好寂寞。直到打下這些文字的此刻我才哭出來,啊,原來我並非原先所想的這麼理性地冷漠,原來我對感情的那部分並沒有壞死。
我想到在我們變熟之前,我一直也是這種寂寞的狀態。一直很想遇到一個人,願意陪自己為了亂七八糟的目的走好長好長的路,然後走到一片草地,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躺倒在草地上,不怕弄髒衣服,不怕弄亂頭髮,不問要幹嘛,就躺著,就好。
忘記是哪一天,反正是某一天的操場上,和妳走在一起,我無預警地大叫:「好想躺下來喔!」
然後妳說,
「就躺啊!!」
我還錯愕,妳已經霍啦一聲往草地上撲。
這傢伙,真是的,到底在幹嘛。我覺得好好笑,但也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從那天開始,我們一起做了好多亂七八糟的事。到處追鳥、追貓、抓魚、追逐、打架。一起唱歌、跳舞、耍廢、吃、講垃圾話、打奇形怪狀的羽球、玩詭異的尖下巴遊戲。一起作夢、追夢、崩潰、然後各自做了決定,上了不同的大學。
我一直覺得我們不是那種會互相講很心裡話的關係。我們好像不曾聊到那麼深的層面,包括妳的黑暗面、我的黑暗面、妳的掙扎、我的掙扎。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但好像自然而然就是這樣,我們不是那種會說「一輩子在一起不分離」或「愛妳」的朋友,大概我們個性一樣怪,而且各有各的怪。妳曾經說「能找到和我腦袋一樣奇怪、能一起發瘋的人是很難得的事」,我覺得很驕傲,嘿,代表妳覺得能遇到我很好吧?我能這樣解讀嗎?
初聽到妳目前的狀況,我居然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只是用一種非常非常疏離的旁觀視角看著這個情況,「喔,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致上是這種反應。
然後,我對自己這樣的反應,感到極度極度地難以言喻也難以處理,不斷淹沒,淹沒,淹沒。
然後我開始檢視自己,為什麼我不會是妳想要商量這類心裡煩惱的人?為什麼我也不會想到要去主動關心妳的狀態?為什麼問個「最近好嗎」在我們的關係中好像是個不會發生的問句?為什麼放暑假後上大學後我變得好忙好忙為什麼我會理所當然覺得我們即便不常連絡還是,不會變?
然後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不知道要用什麼語氣聯絡妳或是該不該,試著連絡妳,就是對妳我直覺用不出任何帶著客套或是朋友義務性的關懷詞語,甚至一旦關懷這件事摻入了義務性,我就覺得好奇怪。
我真的,沒有很了解發生在妳身上的事,以及妳現在的狀態究竟是如何,更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關懷妳。該不該做什麼,或是什麼都不要做,就像先前好幾次那樣,靜靜地等妳的風暴過去,再若無其事地和妳談笑?
但我突然好害怕,沒有能再若無其事地談笑的機會。萬一這次的風暴真的強烈到,真的有東西會改變,怎麼辦?
我只好告訴妳,先前我從來沒有試著說過或表達過的,妳有多重要,對我來說。我不知道這對妳目前的狀態有沒有任何幫助也許,這只是一種我自己安慰自己的方式,但我想藉著對妳說,妳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這件事,讓它或許有可能成為一條繩子,讓妳願意的時候、需要的時候可以抓住,不會永恆地掉落。
妳送給我的從日本帶回來的小怪物娃娃我把牠吊在書包上,因為大學剛開學的時候,我心裡其實很怕很怕很怕,很怕新的環境,新的人群,我把那隻娃娃當作護身符一樣,是我沒有對妳們的友誼明說過的依賴與想念。
我有多開心妳是那個願意和我一起撲倒在草底上的人,一起追著黑冠麻鷺跑的人,一起沒有極限耍白癡的人……這些事情對我而言的珍貴,我從來沒有明說,但它們真的很珍貴很珍貴,遇到妳這件事,和妳變熟這件事,和妳成為朋友這件事。之前老是說不出來,因為覺得好彆扭,現在終於很拼命地說出來了,可是不知道妳看不看的到,或是,妳願不願意看,也可能妳看到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如果我太小題大作,或是妳覺得彆扭,也可以當作我什麼都沒說過。
我對總是沒辦法坦率表達關心的自己感到自棄又厭惡,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和任何人的心靈有所連結。在深夜,在凌晨寫下這些語無倫次的文字是想傳達給很重要的妳知道,我好希望自己和妳的心靈是有連結的,真的真的好希望,好希望。
看完有點沉重,但也替妳感到開心,至少妳寫出來了,
回覆刪除其實,我覺得妳想念著她,就是一種最溫暖的連結啊!
我會一點編織,好想幫你們把那條繩子織得更勇敢一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