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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13日 星期日

紀念

多麼希望永遠都不需要面對的一課,卻還是來了--一位朋友被山帶走了。

昨夜得知消息後一直到現在,最大的感受依然是「沒有真實感」。深夜睡去前心裡期待著這一切其實都搞錯了,那根本不是你!然後又可以看到你在FB上亮起綠燈,嘻嘻哈哈地回覆留言,然後我們可以把眼淚抹掉笑著罵幹。

但,當早上睜開眼睛,反射性打開手機,殘酷的事實告訴自己,這是真的。

沒有真實感。不敢相信。為什麼會這麼突然?你的身影神情與說話的語氣彷彿都還活生生地在面前,實在很難相信,一個生命,就這樣永遠地,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你,再也無法與你說話,這種感覺,怎麼這麼的不真實。

聽過再多故事想過再多可能,當它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邊,還是硬生生發現,自己對於生死還真是全然地沒有領悟與覺悟。

一起爬山時,你予人的形象一直都是帶著燦爛陽光的笑臉,喜歡跟人開玩笑說垃圾話。體能超好,走快又能背,而且擅長料理(還記得雪西的特休主廚嗎?),而且你說你喜歡過崩壁,還曾說如果不小心滑落崩壁可以把手插進碎石裡制動,我每次過可怕的崩壁時都會想起你曾說過的這段話而感到哭笑不得。即便是再艱困的逆境中,所有人都愁眉苦臉時你依然可以帶給大家振奮的能量,好像再困難的狀況在你的笑談之間都變得沒什麼大不了。所以我們可以在受困帳篷內營柱快被吹斷的強風中,一邊用四肢撐住帳篷一邊發明各種奇怪的招式名稱苦中作樂。你無限的創意帶我們度過了淒風苦雨,增添好多好多的笑聲,快樂的荒謬的青春的回憶。只是,如今再想起這些回憶中你的身影,心中卻刺刺痛痛的,從此不再只有快樂而多了好多哀愁。

打開那些山行的相片,輕易便看到你的身影,每看到一次就心痛一次。每看到一次就再一次意識到這笑臉已永遠不在了。

曾經一起走過幾回對我來說特別刻苦銘心的縱走。逆雪西、逆能安......因為在那過程中的互相扶持,讓我得以看見你外顯的輕鬆戲謔下,極其細膩的關照與體貼。

昨夜忍不住點開與你之間的訊息,對話停留在今年四月,還聊著要去哪裡爬山,我說你現在走太快了我跟不上,你說你走快走慢都可以啊收放自如;你知道嗎,如果能再跟你爬一次山我會多麼高興。再往前滑,與你上回見面的印象停留在去年底在楊梅原岩的巧遇,還留下一張合照;你知道嗎,我有多麼高興難得回家爬岩,可以遇到你這個朋友。

我還跟你分享了多年前走完能安時在這個Blogger中寫下有關你的故事,你看完後說好酷喔!自己居然被寫進了故事裡。如何也想不到,這段故事,如今也已成為對你的紀念。

多麼想再看到你上山下海、探索這世界的分享。相信樂觀好動的你,即便去了那邊的世界,依然還是會找到很多很好玩的事情,徜徉在自己喜歡的事物之中。

想要這麼相信。祝福你,謝謝你,願所有的痛苦驚慌都已遠去,只有無限的平靜與快樂常駐你身側。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就幫你到這裡〉寫於2018/7/10 

......

最後一段到山莊的路,大家都快精力耗盡,只想快點到,沒有人會想停下來。他終於受不了,往旁邊一站,說要下背包休息一下。我也讓開一邊,讓後面的威廷和豪哥先走。也察覺快到自己的極限,沒有多餘的能力幫忙背負,我能做的也只有留下來陪文聖慢慢走。

我們坐在古道上一座木橋休息,聊著下山不到兩週後又要準備上山了......過了好一陣子,休息足夠,正要準備上背繼續走,突然看到古道那側輕裝走回來一個人,是豪哥。

「咦?已經到了嗎?」我以為山莊就在前面了,所以豪哥把背包放著回來找我們。

「哦,沒有,我走一走覺得不對,你們那麼久都沒有跟上來,應該是真的很不舒服。」豪哥轉向文聖:「我幫你背啊。我背包丟在前面,我可以背兩個包。」

豪哥就這樣乾脆地一前一後背著兩顆大背包,在古道上領頭走著。文聖道謝了一句,他不忘開玩笑:「一次兩百就好。」

「蛤?只要兩百,那再加我一顆!」我也跟著嚷嚷。

轉過一個山坳,又前行,過了無數溪流與木橋。雲霧繚繞間,已經可以望見樹林後,山莊若隱若現的屋頂。

「是房子!」風雨多日來,最想念的,就是一間可以遮風避雨、安心入眠的房子。

走在最前的豪哥突然停下腳步,把文聖的背包往路邊一放。

「好啦,我就幫你到這裡,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啦,已經快到了。」

看著豪哥背著自己背包,輕快往前走的背影,突然領悟......這是一種不著痕跡的貼心吧?不想逞威風似地背著兩顆大背包出現在大家面前,單純善意的,若無其事的幫助。

察覺到這件事的那一刻,心裡莫名激動起來。看到了一份默默發著光的,人的善良。平時總是亂七八糟說著一堆垃圾話,好像永遠不正經的人,卻在關鍵時刻,牢靠地肩負起隊友的背包,再輕描淡寫地帶過。

檜木建成的天池山莊出現在眼前,渾身上下終於鬆了一口氣。回家的路已近,今夜將無須再擔心,可以好好休息了。

走向屋簷下的大家,默默在心裡,深深記下這份,在艱苦情境中閃閃發亮的小小善良。

2022年9月18日 星期日

希望被找到的狗妹

狗妹,是一隻被野狗攻擊咬傷尾巴,救傷單位收容後,照護野放的穿山甲。

前陣子因緣際會加入了野放後追蹤的工作團隊,不曾做過動物追蹤的我,在頭幾天跟著上山聽訊號、記方位、回來做交點定位時手忙腳亂,而且日常工作一整天後晚上還得開車上山,感到這實在不是個容易的工作。

第一晚,很快聽到狗妹的訊號,顯示牠正在活動中,而且離我們很近,也許就在我們不遠處的林下挖洞覓食著。

第二晚,狗妹的訊號靜止了,只有很偶爾才動一下。這對夜晚行動的穿山甲來說很不尋常,而且訊號依舊大聲,顯示牠是在地表而不是在洞內休息。

第三晚,狗妹的訊號完全靜止而且仍在同個位置。而且附近有野狗出沒。與同行夥伴們嘗試進入林中尋找,因植被太密而暫時放棄,再次做定位,決定明日白天再來找找看。

第四天下午,與負責狗妹的獸醫會合後一同上山,獸醫看起來很糾結,「如果再發現牠死掉,我不知道我承受的了嗎?」不久之前,也才有一隻救傷野放後的穿,再次受到野狗攻擊死去。

我們來到訊號定位的位置,進入林中,一邊劈砍植物一邊不斷聽訊號辨認方向。白天應該在洞內休息的穿山甲,此刻訊號依然清晰,可見是兇多吉少...「希望只是發報器掉了...」

在林中努力鑽芒草藤蔓,打轉許久,被蚊子叮得滿頭包,發現了狗妹不久前活動過的足跡跟挖掘的洞穴,然而卻沒有本人的身影。最後定位在一條溪溝,我們來回爬過溪溝數次,失去了方向的頭緒,天色漸黑,獸醫說我們找到五點半就回去吧。

我看著溪溝聽著訊號聲,一聲,一聲規律地響著,提議不如最後再找一次這條溪溝吧?沿溪溝邊經整治過後的垂直面下攀後,獸醫從上方將接收器遞給我,接過那瞬間我突然聽到一聲活動訊號。

動了?是我幻聽嗎?

難道發報器就在這裡,被我們動到......拉了一下溪溝邊的樹叢,再次聽到幾聲活動訊號。(發報器若有移動會發出與靜止不同的頻率)

獸醫也急忙攀下來,我們在樹叢上下拼命翻找。靜默與緊繃中,一股屍臭味飄散出來。

訊號又動了。

獸醫找向腳邊,在牆邊石縫裡發現了發報器,與早已死去的狗妹。

現場瀰漫一股複雜的情緒,哀傷,沮喪,難受。做定位拍照紀錄後,獸醫將狗妹從石縫中拿出來,裝入夾鍊袋。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穿山甲......

並沒有明顯外傷,死因為何,還需要進一步的判斷與解剖。找到狗妹的時間正好是下午五點半,獸醫說:牠希望被我們找到吧。不可思議,就這麼剛好聽到那一聲微弱的活動訊號,彷彿真的是狗妹的呼喚,現在回想起來,仍是起了雞皮疙瘩。

回到路邊車上,大雨再次落下,回想剛剛開上山的路上,本來下起雨,卻在我們下車尋找時停止,獸醫再說了一次,看吧,狗妹真的希望我們去找牠。

讓狗妹死去的原因是什麼?是自然的法則,還是人類的肇因?是整治溪溝的陡峭坡面讓狗妹摔死嗎?這些臆測雖暫時沒有解答,卻讓我們下山路上心裡都感到十分低迷。「牠們究竟能何去何從啊...?」獸醫喃喃。曾聽從事野生動物保育的無力,如今好像稍微嚐到了這滋味。

然而,這些人,這些獸醫,保育員,研究者,還是頑強地奮鬥著,為了一隻穿山甲的生死,不遠千里不顧風雨夜夜前往探察--是怎麼樣的愛在他們心裡燃燒啊?

短短從事了四天的追蹤調查,就隨狗妹的死去嘎然而止。當下的衝擊並不及後續回想整個過程來的後勁強烈,聽牠從活動到不動、在林中尋找到幾乎放棄、最後不可思議地找到......

狗妹,妳究竟留給人類,留給我們,留給我,什麼樣的訊息呢?

2022年7月19日 星期二

關於兩支籤的故事與其後

01. 第一支籤

2018年經歷一段分手,過程有點長而且非常痛苦。

與A相識於大學登山社,初入山社時他是大你兩屆的學長也是山社嚮導,一起經歷了幾回深刻的山行,互有好感,大二時便決定在一起。或許當時的你們都還在摸索自我形成的時期,不太認識自己,不太知道自己要什麼,也不太懂得如何溝通。而他既是你初學爬山時仰賴與學習的對象,也是你渴望獲得重視與理解的夥伴;你是登山社處理一切庶務、招生、活動的社長,也是他希望獲得陪伴與關懷的伴侶。這些角色與需求不時會互相衝突,年輕的你們不太懂得如何消解衝突,不太懂得好好說出自己的需求與接住對方的需求。或許在那時候,我們連自己的需求是什麼都不太清楚。

但學生時期的生活畢竟單純有限,相處上的摩擦也還尚能忽視。直到生涯的課題迎面而來,畢業步入社會是個再現實也不過的巨大轉變,生活也是,對自我的重新拆解、從根本上重新建構也是。不安、徬徨、對未來的難以想像,對關係也是,對個人也是。

先是他畢業離開學校,幾個月後我們大吵,分手。我不捨,很快地挽回,又復合。

然後換我,6月畢業離開學校,7月入職新工作,7月末8月初,A便再次提分手。此次心已疲累到了盡頭,再無提挽回的力氣,兩人就斷開聯繫。想不到過了四個月後A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並提復合。所有分手後壓抑的情緒,在談復合的那段過程裡全部湧上大爆發,察覺到自己當時其實還非常非常捨不得離開這段感情,但是理智上又清楚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這段關係已經沒有辦法了。

我想了兩個禮拜還是想不出到底該怎麼做,在腦中盤算過無數重新在一起的可能又再一一推翻。再約A見了一次面,仍是以崩潰的情緒與令人心碎的互相對待做為收尾。隔天實在已走投無路,遂走進竹蓮寺,想起我媽很愛來這裡求籤並常說很靈。但我自己從未向神明祈求過答案,連求籤步驟也是廟方人員當場教我。

先在廟內燒一輪香裡外拜過,再跪在觀音媽面前,心裡默想問題,越清楚具體越好。我問:請問觀音媽,我該跟A復合嗎?」(一邊問一邊心想觀音媽是否懂得「復合」這新潮的觀念,便再補充:復合就是再一次跟他在一起的意思)

問完後從籤筒拿出一支籤,擲筊確認是否對的籤,三聖杯則是,若否則再重抽一次,反覆直到得到正確的籤。

還記得那是個寒流夜,我抽了第一支籤,便乾脆俐落擲出三個聖筊。走向放籤詩的櫃子,取出與籤編號對應的小紙張,再翻開解籤詩的本子......

是一支兇狠的下下籤。

「世事難料,遭受欺凌。
姻緣不合,不宜結婚。
定心忍辱,不可遲疑。
斷惡修善,消災解厄。」

拿著籤詩,恍惚走出竹蓮寺,好像被觀音媽華麗乾脆地一掌打醒。

我拿出手機,打下訊息,告訴A:我不認為我們可以復合,我們就停在這裡吧。


02. 第二支籤

那天之後,我還真的因為觀音媽毫不客氣丟在我臉上的這支大凶之籤,按捺住傷心與捨不得的情緒,斷除遲疑,不再想復合,不再聯絡,向前走去。

其實從一開始,理性就告訴我要怎麼做了,而求籤之舉,最終也只是幫助收拾了一時無處可去的徬徨情感吧。

隨著時間,那些當下天崩地裂的傷心,一點、一點地變淡、遠去。

偶爾想起A時,情感已逐漸轉變為「想起一個曾經熟識的老朋友」,會想跟對方聊兩句、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有時也會感到惋惜,若我們不曾在一起,只是在登山社裡一起爬山的學長學妹,或許往後還會是偶爾聚一聚、爬個山、互相嗆嗆彼此的普通好友吧,而這個人如今已不存在我的生活裡。

但--這些情感裡已不再有「愛」。

萬萬沒想到,四個月後,我無預期收到一封信。

讀畢信件,我又陷入深思。此次A提議重新見面,重新開始相處,不用立刻重新確立身分、立刻回答「yes or no」。

這次的聯繫並未帶來太激烈的情緒波瀾,卻又讓我陷入困惑與遲疑。再重新開始見面,是不是也挺好的?但是,我是真的想跟他相處嗎?還是只是不忍心讓A難過而已?我對復合還有一丁點期待嗎?萬一答應見面,讓人有所預設,最後又拒絕復合,不是又要再讓彼此都受傷一次?

反覆閱讀那封信,心中理不出清楚的頭緒--最後,經過數日仍無法抉擇的我,又走進竹蓮寺,再次跪在觀音媽面前,發問:我該跟A再次見面嗎?

抽籤,三聖筊,取籤詩。

打開籤詩那刻,涼意自腳底直達頭頂。

是跟四個月前所抽一、模、一、樣的籤。一樣第一支籤就三個聖筊,一樣的下下籤,一樣的「斷惡修善,消災解厄」。

幹!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這是我看到籤的第一個念頭。

連解籤都不用看了,拿著籤文走出寺廟,整個人還處在第一次看到神明顯靈的震驚中。

我打開手機,寫下訊息,告訴對方:我對復合已沒有想法,也沒有意願,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不適合見面,希望你好好過沒有我的人生,快樂幸福。

隔日,在A簡短的回覆中,這段故事才終於劃下句點。

如果不是那關鍵的兩支籤,我有可能因為一時心軟回頭嗎?現在想這些,似乎也已沒有意義,只是--A是否可能是第一位因為籤文而被拒絕、而且還連續拒絕兩次的案例呢?

想到對方若知道在這背後所運作的神力(?),會感到多荒謬無奈,雖然有點對不起他,但還是會忍不住想大笑。

大笑之餘,回看這一切,心裡是滿滿感謝與慶幸擁有那段經歷,雖然過程很痛苦很困難很心碎,每一滴血淚卻都是認識自我的必經。


03. 身體暗語

結束這段感情後,過了一段逍遙自在的單身時光。這期間,也有遇見一些人,其中幾人,也曾讓自己想過是否要進一步發展下去。

但總覺得,對於「再次與人建立關係」這件事,心裡抱有很多疑問,彷彿有無形的障礙擋在前面。或許是在前一段關係中經歷太多相處上的挫敗,即便關係已經結束,一些懸而未解的問題依然糾葛在我的心裡,阻止我再度跨出去。

我理想中的伴侶是什麼樣子呢?我對關係的想像又是什麼呢?

2020年初,生命中出現了一個我好喜歡的人,那是在此之前未曾感受過的情感,頭腦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卻感到靈魂與對方有著強大的共鳴,確信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會有無限多的快樂、舒服、安心、自在。

還記得在苦惱於是否該和A復合時,曾經找泰祥求救詢問意見。他建議我可以試著寫下十項我認為伴侶與關係最重要的十項條件(如果人生中沒有會很遺憾的、可能是伴侶的特質或是關係中會有的互動),以及十項絕對不要的條件(如果有這些事存在生命中會覺得很消耗、很阿雜),並且可以定期重新檢視更新。

2018年底我第一次寫下了我的伴侶清單,2020年初,正當我一邊騎機車在東部流浪、一邊思索、沉澱著心裡的情感時,與宜蘭的朋友吃飯席間,阿智又再度建議我可以試著寫下伴侶條件清單。

此刻回想,當下的感受並非憑空出現,而是在這段獨處的時間裡,檢視著過去的關係、摸索對自我認識,深刻經歷這段歷程所積累的能力,成為了能夠在當下感受到「就是他!」的直覺憑依。

打開我的清單,確信他會是我想要在一起,在人生裡冒險的人。但是,我準備好了嗎?

多雨的三月,因為腳傷無法與朋友們一起上山,改為獨自騎機車環島。落腳台東那幾日,因緣際會被剛認識的朋友帶去一間神祕的工作室做經絡按摩。原以為是那種傳統整復,殊不知卻被引入了一間燈光幽暗、點著沉沉燭光的房間,房內有些帶著神秘感的圖騰裝飾,而不知名的線香與精油氣味使人放鬆。

將全身脫光後趴在按摩床上,年輕的女按摩師從肩頸、後背開始按壓,一邊開始從你的身體訊息解碼,一邊忍耐穴位的疼痛與釋放,心裡越聽越驚。進行到後半,進來了另一位女子,是年輕按摩師的師父。你跟她說自己的右膝最近受了傷,她用不知道什麼工具在你的膝後側上下肌肉拍打起來,痛得你差點大叫出聲,拼命忍住。

「你最近剛分手嗎?」此刻站身旁觸摸我右腳的經絡按摩師,更像是一名算命的女巫。用身體算命。

我愣了一下。「已經分好久了耶!」

「你還沒走出來對不對?」

「啊?我覺得我已經走出來了啊...」

「不,沒有,都刻在這裡清清楚楚。」女巫繼續拍打,也許還有刮痧,你不清楚,只覺得右腳劇烈疼痛。「這裡累積了很多的『無法理解』跟『不知道』,所以你的膝蓋變得很弱,很多孔隙,容易受傷。不然以你以前爬山的強度是不會這麼容易受傷的。這也是你一直沒有再交男朋友的原因,你很恐懼『不知道』。你們分手前常吵架嗎?」

「嗯...」

「山都爬了,要放下啊,愛情就是這樣一段一段練習啊。不然妳的腳會廢掉的,再也不能爬山了。」奇怪了,我什麼時候跟她說我常爬山的?

「為什麼都已經過了這麼久,現在才受傷?」

「表示你是一個超會忍的人,能量是會累積的。」

女巫宛如傳達神諭。

「妳的骨頭比年齡老,因為從小就很憋。妳是很『沉』的人,這不是一件好事,外表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成熟不一定等於老啊!

「嗯...」

從頭到尾你都面朝下趴在床上,未曾正面見著那位大女巫,不知不覺,她已離開房間,只留下話語在耳邊嗡嗡。年輕師傅再次接手上前,引導你翻身躺回正面。

「接下來會做臉部的按摩,部分的人會睡著,等時間到會叫醒你。」

在黑暗的房間中睜開眼睛,像是從一場很深的夢裡醒來。魂魄彷彿去了一趟遠方,像是死掉一次又活了過來。


04. 後來

恍如隔世地活過來的你,收到了他從山上傳下來的訊息,說隔天就要下山了。是在寒冷潮濕的山中步行時多日後,終於走到能收訊息的林道上,第一個就傳給你嗎?

約好了山下見面那天,你從花蓮開始騎機車一路往南,卻也不趕時間,山線海線繞來繞去,看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來晃一晃。帶著即將見到對方的雀躍期待,同時卻也照著自己的步調前進。

一直記得最後的那段路,那段玉里到池上之間的台9,夜色逐漸變暗終至全黑,你的車速也逐漸加快,全心專心地要前往一個地方--一個有點緊張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又充滿了無限期待的未來。

你們在一起的過程,往後回想無數次都仍覺得無比神奇(完全可以另開一個篇章)。記得他形容,「就像是打了一記快速的排球接發。」

我想經絡按摩的巫女說的是對的,我對關係累積了很多的「無法理解」跟「不知道」,因而對於關係帶著恐懼。花了很多時間蓄積力量與勇氣,然後在一個這樣的時機遇到他,得以提起我所有的「不知道」,抓住他伸過來的手縱身一躍,再次跳進這場大冒險。那些「不知道」,於是得以在後來,在現在的我們的關係中,一點一點被看見、指認然後穿越。愛是什麼?原來從來不是凝固的答案,不是對錯,不是非黑即白,好像永遠都可以發現新的東西在其中,每一次認識,也是更發現了自己。

困擾我數月的腳傷,在積極的物理治療療程後逐漸痊癒。新的關係就像搭上一輛不可思議的列車,穿越田野、平原、都市,穿過一個又一個曾讓自己感到幽閉悲傷的山洞,迎面而來一片溫柔明亮的海景,抵達他的身邊。

好多的「不知道」未來可能還是會一直來一直來,但,就讓我們一起找答案。


05. 結語

會想要回顧寫下這一段故事,是因為前幾天與來訪的友人聊到「什麼是愛」。當我分享著自己的想法時,自然地提起了這段分手的過往,除了覺得這故事實在太離奇經典,也深刻覺得自己對於愛的理解,是從一段一段的練習中去學習的啊!時至今日都已是可以輕鬆笑談的過往,便想將過程好好記錄下來。

這樣回頭看,發現在自己的感情關鍵點,怎麼好像都剛好有一些神祕力量推動,實在很神奇。對於信仰與占卜,我多少相信但不依賴,很多時候都是心裡已經有答案,只是像擲硬幣一樣,需要有人推自己一把而已。而我相信如果足夠真誠面對自己,這些徵兆也會以呼應你心中想法的樣子,來到身邊吧。

2022年7月16日 星期六

近日雜感集錦

 01

關於氣溫。

七月的台東,太陽極辣,白天只要站在日光下幾秒鐘,會覺得皮膚被太陽狠咬得刺痛。最近幾乎沒有田間工作,只待在家包貨、寄貨,或是用電腦處理庶務、做設計工作。因此聽到不只一人提醒我「最近很熱吧!辛苦了!」「要記得多喝水」等話時,心中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搔搔頭回應,沒有啦,最近幾乎沒有去戶外工作。

然而,節氣才剛走過小暑,只要太陽一西落到中央山脈後,鹿野的氣溫旋即下降,轉變得極為涼爽,跟白天簡直判若兩人,極熱的正午跟夜半時分,氣溫可以相差到十度之多吧。傍晚六點多單穿無袖騎車,居然覺得會冷。晚上躺在院子地上看月亮,也是感到陣陣寒意,讓人幾乎錯覺秋天是不是要來了。

02

關於疼痛。

右手腕突然又開始痛了。有點令人煩惱。應該是從去年秋冬種植季開始累積的過度勞動,以及再更之前的累加,今年五月左右手腕開始出現慢性疼痛--不是突然的劇烈的,而是疼痛已經潛入了更深一層的骨肉,埋藏在筋骨深處,隱微但持續地散發著,或是在不經意施力的瞬間讓你發現它的存在。

原以為再休息一陣已經好很多了,卻可能因這幾天在做瑜珈動作時,對手腕施予了一些壓迫,讓它突然又嚴重起來。有點到了讓人覺得不能放著不管的地步,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同時也擔心八月開始繁重的農務會增加,手腕是否吃得消,又會不會急速惡化。

03

關於孤獨感。

伴侶出遠門工作了,會獨自在鹿野生活一小段時間。第一、二天突然有種嚴重的孤獨與隔絕感,覺得獨自生活在一個孤伶伶的世界,有種很想要找人說話,但又不知道能找誰的感覺。剛好晚上筱鈞打來,用輕鬆的口吻聊了一下「我是不是沒朋友」這個話題。

雖然我的社交需求很低,也不覺得需要很多朋友,但還是覺得有幾個能夠三不五時一起幹嘛幹嘛、講講心事講講幹話、放鬆毫無壓力相處的朋友在生活中,應該很不錯吧!這樣想法尤其在來到台東後特別強烈,意識到建立人際支持網絡的需求。

雖然告訴自己慢慢來,不要急,用自己的步調去認識人,近幾個月也利用空閒時間,去參與一些不同的活動,像是內本鹿的課程、野灣的志工等等,擴張自己的生活圈。也確實感到跟這裡的人事物有越來越多連結......但好像還是會不時感到寂寞。

或許是性格使然吧,我對於人際圈建立所需花費的時間週期,比外向者還要長。類似的心境也曾在大學二、三年級時經歷過,那時常常覺得很孤獨,好像沒有交到談得來、頻率相合、時不時也能一起輕鬆玩樂的朋友。然而一直到大四,才發現一路上也與許多人建立起了珍貴真誠的友誼、有過許多美好的互動。

或許,不需要否定孤獨的狀態,也不需要因為當下狀態,就輕易認定自己無能與他人互動。有時候將自己從當下抽離,用比較遠的角度來觀看自身,會發現:我就是處在這個階段,而這個階段可能會過去,會再變成別的樣子。當下的感受是真的,接受它。但當下的感受也不會是永遠,所以不需太過沉溺。用這樣子的心態看待,沉重的事情似乎會變得輕盈一些。

04

關於紐約。

最近不知為何開始著迷於看幾個台灣人紐約客youtuber的影片。這以前不太會是自己感興趣的主題,一來我好像從小對於在國外生活並沒有憧憬,二來我對歐美文化一直很無感。但最近卻突然喜歡上看他們在紐約生活、題材日常瑣碎的Vlog。一邊也開始想著:在紐約生活感覺好棒喔......我也好想去紐約生活。

就這樣看了幾天,慢慢開始明白,自己或許不是真的「想要過他們的生活」,而是這些在異鄉生活的打磨中,展露出的某種獨立、優雅與確信,吸引了我,而那正是我目前對自己沒有自信、渴望擁有的東西。

比起走在高樓大廈林立的紐約街頭,放假時逛街、去餐廳吃美食,現在的生活--生活在廣闊的田野間,清楚感受著四季與樹木花鳥的生命流轉,親手種植農作物,休閒娛樂就是往山上溪邊海裡跑,還是自己更喜歡的生活。而這些就在我眼前,並不需要到遙遠的異國才能實現。我偶爾還是會想逛逛街、吃餐廳,也還是會覺得有機會想要出國去經驗不同的文化、看看不同的風景。但我想,在我現在腳下土地一點點長出的生活中,也能夠擁有像他們一樣耀眼的,獨立、優雅與確信。

2022年7月10日 星期日

瑜珈課

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參加了一門瑜珈課程,每個月會特地從鹿野到台東市上課一次。上個月因為課程與最近參加的志工培訓撞期,相隔兩個月,發現自己非常期待與渴望再去上課。

昨天上課的狀態非常好,感覺到全然放鬆且專注,投入在每一個細微動作,與身體傳達而出的感受。雖然因為太晚出門而遲到十幾分鐘,進到教室時課程已經開始進行,還是告訴自己將遲到趕路的慌亂心情、近期心中各種雜亂念頭都放下,在瑜珈墊上跪坐好跟隨著呼吸引導,內心很快地淨空,歸於平靜。

這門課程配合著節氣,夏天的瑜珈節奏是相對平緩的,更多伸展與平衡的動作。維持平衡時需要全然的專注,看似靜止不動肌肉卻須使力撐持,保持深沉的呼吸,讓氧氣能夠在體內每個角落流動,汗水不斷從背頸間滾滾落下,卻不感到一絲燥熱,更像是釋放。當身心全然的交托,老師所引導的每一個伸展,每一個身體的扭轉,彷彿都正是自己需要的。

上了幾個月的瑜珈以來,今天是感到最舒服、身心最平衡的一次,覺得很想好好記錄一下練瑜珈的過程。

最早開始學瑜珈是在大學體育課的瑜珈提斯,是瑜珈+皮拉提斯的結合,幸運遇到了很棒的老師,讓我馬上愛上了瑜珈課,體育課不再是湊畢業學分的廢課。每週一次兩小時,連上了好幾個學期,而且還不用另外付學費,現在想起來當學生真是太爽了吧。大學生活經常塞滿了課業、社團、外務、工作,緊湊忙碌,而做瑜珈是少數能讓每日思緒紛亂的頭腦完全歸零,只專注在當下、專注在自己身體的時刻。

畢業後便沒有再持續規律地做瑜珈了。畢竟去外面上課也要學費,想說也已經學了一段時間,自己在家做就好。實際上就是久久偶爾才做一次,而個人的意志力與專注力不足,也很難創造出像有老師引導那樣,能讓人完全專注與進入狀態的時空,只有偶爾運動完肌肉痠痛,會做一些相應能放鬆伸展的體位法。

去年再次參與課程,第一堂課,就深刻感覺到自己身體相比從前變得更加僵硬、核心肌力不足、整體的控制能力也變差了。(或許這就是歲月的痕跡XD)而我頭腦中的聲音,沒有變得比較安靜,反而更為紛亂、吵雜,即便是在做瑜珈的當下,常常也很難淨空、全然專注,會一直有各式各樣的雜念出現。這些,都會影響到自己做瑜珈的狀態。

也發現我很習慣勉強自己,雖然老師都會說「動作沒辦法一次做到位沒關係,不要過度勉強自己」,但我就是,很想做到!儘管已經很ㄍㄧㄥ還是硬ㄍㄧㄥ,結果就是,常常在不舒服的狀態下做瑜珈,頭腦跟身體互相打架。(身體說我不想做了!頭腦說你給我做喔!)

如此般一點一點在瑜珈過程裡,觀照自身。最直接的感受是,我從心智跟身體疏離的狀態,慢慢地撿回兩者間的連結。有感於因應勞動,日常身體鍛鍊與保養的重要性,今年開始在家也更常做伸展跟一些簡單的體位法、有氧運動或肌力訓練。最近幾次上課,開始有感地發現跟隨老師的指引,能夠越來越輕鬆做到,我的身體正在進步。而這個月更開心地發現,我的身心能夠一起歸位了。

瑜珈是一門很深的學問,我不是很懂,僅略知有許多不同的分類與流派,或是與其他身心靈領域結合。能遇到自己喜歡的風格是緣分,很高興能夠在台東遇到很棒的老師,讓我再開始做瑜珈。(捨不得為期一年的課程結束嗚)

2022年5月26日 星期四

愛的不同狀態

最近看完了韓劇《25,21》,真心覺得是拍得很好、很細膩的一部劇,其中在描寫男女主角感情變化的部分,很真實呈現了一些在關係中可能會面臨的情境。看完全劇後,在綿長餘韻中持續咀嚼著劇情,好像從中有了一些新的發現。

還記得去年底,對於「占有」、「嫉妒」等等可能在愛之中所經歷的情緒、以及這些情緒與愛之間的關聯,感到一些困惑,好像看不清楚「愛的真實樣貌」是什麼。(當時的思考筆記:愛與占有

然而現在出現新的想法是:愛的樣貌並不只有一種。即便是面對同一個人,愛的狀態也可能有很多種樣子,它可能會不斷有機的流動、改變,並不「非得要變成什麼樣子」,而辨識出當下的狀態,認識並擁抱那當下狀態的自己,是重要的。

稍微整理一下在劇中所看到,而自己也曾經經歷、比較有感的幾種愛的狀態(以下有雷,介意者勿入):

一、單方面無條件的愛

僅僅是單方面認識到自己愛著對方,便感到滿足的一種愛。發現了對方的存在、知道對方正好好地存在著,便能感到快樂,在這樣的愛中並不擔憂得到或失去,即便向對方傳達心意,也不是為了從對方身上換取什麼,而是如果這份心意能夠讓對方的世界變得更加明亮美好,便想將這份禮物送給對方。

在劇中第九集結尾與第十集開頭,白易辰告訴羅希度,他為他們的關係下的定義是愛情,他正愛著希度。仍年少的羅希度帶著一點困惑回應,她好像還不到愛他的程度,白易辰聽了也不以為意地笑著,說她對他的想法是什麼都無所謂,無論她做什麼、展現出何種模樣,他都愛著那個原原本本的她,如果他的告白可以讓她再幸福一點,他就別無所求了。而接收到這份告白的希度,也確實從這份白易辰給予的愛之中得到力量,「有種空虛的世界被填滿的感覺,陌生的一切都變得友善,即使迎來不幸也彷彿能迎刃而解,我彷彿也變得更強大,一瞬間,我成為了無所畏懼的人」。

這是他們關係初期的樣貌,無條件對彼此的支持、不管對方身在何處,都想將自己的打氣傳送到對方身邊。


二、建立關係的愛

然而隨著相處,我們可能開始渴望將彼此的關係更加推進,確立身分。此時,可能就會選擇建立、進入一段關係之中。愛的狀態在進入關係後,對互動的期望可能便隨之轉變。期待創造更緊密的連結、期待拋出的都能得到回應、平衡的互動來往、期待能夠擁有彼此心中特殊的位置、期待陪伴、期待支持、期待理解、期待共通的價值觀與能夠一起前往的方向......

在關係中的愛,如今我會視之是「並肩站在一起」,雙方在相處的過程中,付出時間心力調頻一致,同時也擔負起了維繫關係的責任。那責任是面對問題,不輕言放棄。若引用《愛的藝術》一書中的觀點,愛是一門需要有意識付出努力、不斷鍛鍊的一門技藝。「照顧、責任、尊重和了解」,是其中的幾樣基本元素。

然而,進入關係的同時其實也意味著我們要去承擔風險。失去的風險,搞砸一切的風險,關係發展成不如我們期待的風險,愛的樣貌改變或消失的風險,傷心、失望、難過、心碎的風險。這也是為什麼,有時候越認識到愛之不容易,要開啟一段關係,越需要勇氣吧。

在劇中,當羅希度開始渴望改變,主動打破原本互動的模式,親吻了白易辰,而白易辰因為記者工作不能與採訪對象太過親近的顧慮,而選擇拒絕、閃躲,認為他「最後一定會搞砸一切」,兩人因此陷入一段尷尬且掙扎的互動過程。這正是他們抉擇「是否要跳入關係中、承擔風險的可能」的一段過程。


三、不愛也是一種愛

「不愛也是一種愛」,這是曾在陳雪的書《戀愛課》中看到的一句話,一直印象深刻的印在腦海。對於這句話,我的解讀或許已超出了書中原意,然而我覺得它巧妙地描述了某種「分離狀態」的愛。

在羅希度與白易辰的關係最後,因為空間與心理上的距離,也因為無法磨合的現實條件,兩人漸行漸遠,羅希度好幾次堅定地說出「我們必須要分開才行」。然而,其實彼此都還愛著啊,為什麼必須分開呢?因為「再繼續下去,這份愛會變成我們不想看到的樣子」。

有時候我們會在關係中某些時刻,清楚意識到關係無法再繼續下去了。即使還有感情,即使還捨不得,但或許已經清楚地看見,有些無法改變的東西,會讓相處下去越來越討厭彼此、甚至變成各自不喜歡的樣子。在這樣的認知下所做出的「不愛」的決定,我認為其實也是一種愛的表現。即便是狠下心拉開距離、拒絕對方的懇求不予回應,這些舉動看似無情,但我卻覺得在某些必要的情況下,這反而是一種仁慈的表現,也是某種形式的「愛」。陪伴對方成長的方式,不是只有待在對方身邊、盡力回應一切需求。有時候,離開其實也是一種陪伴。

在劇中,當希度對於要如何定義她與白易辰之間的關係感到迷惘時,曾經如此下結論:「能夠形容我們之間關係的詞語,還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熟人、朋友、戀人,它不屬於任何一種人們創造出來的關係劃分。但仔細想想,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只有我們知道啊,所以由我們來定義就行了。雖然沒有能形容的詞語,我們自己創造不就好了嗎?」

是啊。愛的樣貌,關係的樣貌......不存在一種標準答案,不存在理所當然該怎麼做。雖然嘗試著區辨了幾種愛的不同樣貌,但我相信,關係最好的樣子,只有回到每一個關係的真實互動之中,彼此最清楚它該是什麼樣子。也正因為人是會不斷改變的,關係的樣貌與愛所呈現出來的樣子,也是會不斷變化著的。若能夠一起捕捉這份變化,甚至一起「創造」新的愛,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